10年來,他們保守著自己的秘密,不讓公眾過多關注,他們擔心失去這只有一兩平方米的容身地。
當夜色降臨,北京籠罩在明亮的燈光下,他們會鉆進麗都地區(qū)的熱力井井底,距地3米之下,流著臟水的蒸氣管道,是他們的“家”。
他們年齡不同,來自不同地方,有著不同的生活所迫,但唯一相同的是,依舊勞作,拾荒、打零工,他們拒絕救助站。
近日,新京報記者通過和他們的井下相處,借以還原這些城市井底人的生活喜憂、一隅之求。
入夜,手機溫度計里的紅柱一毫米一毫米地朝零度線蜷縮。
麗都花園西門,四周高樓散出的燈光,將綠化帶的地下井蓋映成暗黃色。
夜里10點,王秀青朝四周望了望,雙臂一抖,挪開二三十斤重的井蓋,開始回“家”。
他雙手撐住井沿,蜷著身體避開井內橫豎交錯的管道,伸腳探觸井壁上鑲嵌的7截鋼筋,十幾秒后,他到達3米多深的井底。
王秀青已在井下住了整10年,他不孤獨,井下有很多“鄰居”:薛老太太和她60多歲的女伴、同樣年過花甲的老祝頭……他們都占據著不同的井口,相距不到50米。
在這座城市,他們靠打工或乞討拾荒為生,晚上,潛入只有一兩平米的井底,成為穴居人。
在站直了就會碰到頭的地下井室,穴居者大多數時間都在黑暗里,從不高聲說話,他們怕城管、警察,甚至是路人驚奇的目光,那些都可能導致他們被驅逐出這個避風港。
不想被發(fā)現,而又渴望得到切實的幫助,在和管理部門的游擊戰(zhàn)里,他們盼著冬天趕快過去。
蒸氣井
朝陽區(qū)麗都花園路的一側,數百平米的綠化帶上,共有17個井蓋。
井蓋周圍,是高級酒店區(qū)和均價在4萬元以上的高檔住宅區(qū)。
王秀青所住之處是珀麗酒店的蒸氣井,附近是麗都廣場和北京日本人學校,還有一座擁有湖水和高大樹木的麗都公園。
如果沒有注目者,每天下午四五點鐘,王秀青和老薛會像往常一樣鉆到井下睡覺。
12月4日這天,來了個記者。記者是被一條微博引來的,4日0點,新浪微博實名認證的音樂制作人樊沖去麗都談完事后,到路邊取車,見一個老太太把井蓋打開進入地下井,樊沖慌忙跑上去想幫忙并且報警,走近一看,下水道里有燈光和孩子的笑聲,還有床被子。
樊沖在微博里說,他問老太太需不需要幫助,老太太說不用,挺暖和的。他回身想拿手機拍照,下水道里已經把燈關了。
4日夜里,王秀青指著放在管道上的蠟燭說,樊沖遇到的老太太就是老薛,井下其實無燈可關,穴居人是這個城市為數不多的蠟燭使用者,路面上有人發(fā)現井下有光,他們一口氣就能吹滅。
說這話時,王秀青蜷縮在井底一隅:他的頭頂和腳邊分別有兩個井,兩井的交錯處構成一個長約兩米、寬1米、高約1.7米的空間,這是他的“家”。
對于這些收入微薄的人來講,由于拿不出錢租房,能抵御寒風的井下成了他們的家,但他們要盡力防止引起別人的注意。
只有井下的鄰居,是互相不用提防的。
老薛,60多歲的老太,自稱有兩子一女,大兒子超生了兩個孩子,被罰款后經濟壓力重重;二兒子精神失常,需要看病,小女兒在天津讀研究生還沒畢業(yè)。
全(音)姓老太,和老薛年紀相仿,自稱河南商丘人,來京20多年,每天早上5點多外出,去三里屯撿廢品,晚10點左右回來,好時能掙25元,昨天她賺了18元。
在逼仄的地下井里,憑借著地上地下約15℃的溫差,他們熬過了很多個冬天。
相關新聞
更多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