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收編”后的治安員身著統(tǒng)一服裝和裝備正在巡邏。
7月28日,厚街鎮(zhèn)街道上打擊賭博的條幅。曾有媒體報道,有治安員開地下賭場被查。
多年來,數(shù)不清的年輕人,帶著各自的夢想來到東莞打工。
東莞市的治安員要告別“游擊隊”,被收歸“正規(guī)軍”了。據(jù)報道,目前東莞正推行治安員整編工作,預(yù)計今年9月底前基本完成。此前,今年4月,東莞市下發(fā)整編方案,要將近3萬名村(社區(qū))治安員納入“輔警”隊伍。
東莞市公安局副局長盧偉琪介紹,東莞最高峰時有超過1000萬的外來人口。農(nóng)村和社區(qū)組織治安員,曾對維持治安起到重要作用。
但另一方面,治安員也因法治意識淡甚至自身違法等被公眾詬病。
今年3月,東莞市長袁寶成說,整合后治安員隊伍將由公安機關(guān)統(tǒng)一招聘培訓(xùn)和調(diào)度管理使用,“能讓這支隊伍更加專業(yè)”。
工資低還有危險,李唐考慮,要不要改行。
李唐是東莞的一名治安員。和數(shù)以百萬計的打工者一樣,他十幾歲到了東莞,曾在一座座工廠轉(zhuǎn)換著不同角色。多年前,他成了一名村級治安員。
這是一個曾令他自豪的工作,穿著仿公安的制服游走在同齡人中,追小偷和搶劫犯,抓吸毒者,查暫住證,有時還跟著警察出現(xiàn)場。
他感覺,那些年過足了“當警察”、“伸張正義”的癮。當時的工資,也不算少。
最近幾年,他們被要求文明執(zhí)法,嚴禁追車,更不能打人,“誰出事誰負責”,暫住證也不再查了。
治安員聲譽不好,也讓他有些抬不起頭來。最大的問題是,東莞的工廠都在不斷漲薪。他一千多元的工資,不及一個廠工的一半。
養(yǎng)不了家。他考慮要不要辭職的時候,迎來了要整編的消息。
當?shù)孛襟w報道,東莞近3萬名村級治安員將被整編,納入鎮(zhèn)街輔警大隊,由公安機關(guān)統(tǒng)一招聘和指揮調(diào)度。
要有統(tǒng)一的制服了,工資也要漲。還要不要辭職,李唐猶豫。做了多年治安員,他留戀“正義”的感覺。
從被查到查別人
打工的劉建國躲過了查暫住證,但老鄉(xiāng)進了收容所。1993年,他成了一名治安員。
2000年以前,在李唐的老家,哪個在東莞打工賺了錢,哪個又從廠工一夜變成了老板,每個故事流傳著不止一個版本。幾年前還是泥巴地里的莊稼人,等從東莞歸來,穿著入時的衣裝,還不時冒出幾句廣東腔。
十幾歲時,李唐只身到東莞。在他眼里,那時的東莞充滿著一夜暴富的淘金神話,是他向往的地方。
在同鄉(xiāng)幫助下,李唐進一家工廠做工。在他記憶里,當時大街小巷,到處是外地人,沒找到工作、沒錢租房、甚至沒錢吃飯的人,隨處可見。有的沒工作,晚上就睡馬路,期待著下一天好運降臨。
2000年初,李唐每月能賺七八百元。這是一個令村里人羨慕的數(shù)字。他和兩個老表一起租住在一間約15平方米的房子,房租每月每人50元。
李唐最深刻的印象,幾乎每個月都會被嘈雜的聲音吵醒一次。鋼管木棍敲擊門板的聲音,傳遍整棟樓上幾十個出租屋。
這時會有一二十個身穿制服,操著不同方言的年輕人出現(xiàn)。有時樓下還站著一兩個警察。治安員的目標是檢查暫住證。租客們出示后,他們就會走向下一個出租屋。
不是所有人都有暫住證。李唐自認為幸運。他遇到了一個只有十來個員工的韓國老板,“不懂當?shù)匾?guī)則”,出錢為他們辦了暫住證。他的很多身在千人大廠的鄰居,則享受不到這個福利。
李唐記得當時辦暫住證要三百多元,很多打工仔拿不出那么多錢。一旦被治安員發(fā)現(xiàn),就要被帶到派出所,交50元罰款才能走。
劉建國也有被查暫住證的經(jīng)歷,還差點被關(guān)收容所。
上世紀90年代初,劉建國坐車到深圳打工,恰巧遇到查暫住證的。一起的兩個老鄉(xiāng)當場被抓了。他藏了起來,“躲過一劫”,后來跑到了東莞。
劉建國自己也沒想到,1993年,在東莞厚街,他居然考上了警務(wù)區(qū)的治安員。查別人的暫住證,成了他的工作內(nèi)容之一?!坝袝r一次檢查,最多能帶走100多個人。交不了罰款?就要送‘收容所’”。
他說,村里的治安員是查證的主要執(zhí)行者。治安、巡警、村莊、社區(qū),都有自己的治安員。
查暫住證時吵鬧,甚至肢體沖突,劉建國說并不鮮見?!熬炀钟X得本地治安員素質(zhì)低,不文明,也容易惹事。就招了一些外地退伍兵。招我是因為我是高中學(xué)歷”。
刺激和體面的事
打工四年后,李唐如愿成為了一名治安員。抓小偷、搶劫犯,他有時還跟著警察出警。
李唐的出租屋外,不時能聽到治安員和租客互爆粗口,也見到推搡和撕扯。這些治安員大部分是外地人,遇到自己的老鄉(xiāng),也會留些情面,放一馬。
這些讓李唐害怕,又覺得新鮮、刺激。
資料顯示,珠三角治安隊伍最早誕生于上世紀80年代初。隨著大批外來人員流入,偷盜等案件逐漸高發(fā),部分地區(qū)率先推行“農(nóng)村治安承包制”,由村委會負責構(gòu)建治安巡邏隊。東莞的治安員也隨之誕生。
李唐覺得,身穿制服的治安員,盡管有時行為不那么文明,但是在做伸張正義的事情。
曾有媒體報道,根據(jù)東莞公安局的數(shù)據(jù),該市約有各類治安人員15萬人。其中由公安機關(guān)直接招聘和管理的治安員12642人。也就是說,由東莞警方直接控制的治安員隊伍,不到整個治安員隊伍的10%。更多治安隊員由村鎮(zhèn)或社區(qū)招聘和管理。另據(jù)媒體報道,15萬人,除村級治安員外,應(yīng)包含了各鎮(zhèn)街廠區(qū)保安。
治安員是外地打工者眼中的體面工作。李唐想象著,有一天他也能像那些治安員一樣,騎摩托車走在熙攘的馬路上,隨便喊住一個人,“站?。∮袝鹤∽C嗎?”如果對方?jīng)]證,就把人關(guān)進車里帶走。
到了2000年左右,劉建國所屬的警務(wù)區(qū)僅有幾名警察,治安員則有幾十人。有的村里,有了上百名治安員,他們屬于村治保會管理。村級治安組織真正的稱呼叫“護村隊”。
7月26日,一名東莞當?shù)氐闹伪V魅谓榻B,村里的治安員除了安保、消防,有時還會參與計生、環(huán)衛(wèi)甚至是城管的工作,是“萬能膠”。
厚街居民劉全在東莞20多年,他常在街上見到治安員盤查外來打工者。他家也住著幾位租客,有時他會接到租客通知,然后跑到街上把沒辦暫住證的租客帶回家。他已經(jīng)被算作本地人了,會有些情面。
在劉全印象里,2003年到2006年,查得比較多。隔幾天就會見到街上有治安員參與打架。有一次,他見到手持鋼管的治安員,把幾個外地人攔在馬路上,要查對方暫住證。對方說是來看老鄉(xiāng)的,治安員沒理會。劉全看到雙方發(fā)生了沖突,幾名外地人被一群治安員圍在中間,拳腳相加。
除了查暫住證,查摩托車、打擊飛車黨也是治安員的工作之一。東莞飛車黨搶劫的新聞,時常見諸報端。2006年9月新聞報道中,東莞打擊飛車黨,治安員與警察一樣,取消休假,參與行動。
打工四年之后,李唐如愿成為一名村里的治安員。抓小偷、搶劫犯,他有時還跟著警察出警。東莞“禁摩”時,也會被派上街查摩的。
東莞治安員有諸多見義勇為者。媒體報道中,不乏治安員在與歹徒搏斗中,被刺中身亡的消息。他們的年齡,多在二三十歲,最小的還不到20歲。
但另一方面,打人、充當賭博、販毒、賣淫保護傘,索賄、詐騙、搶劫等問題,也讓東莞治安員頻繁被關(guān)注,引發(fā)爭議。
東莞市公安局副局長盧偉琪說,東莞最高峰時有超過1000萬的外來人口。這些外來人口又主要分布在村里和社區(qū)。農(nóng)村和社區(qū)組織治安員維持治安,是歷史的產(chǎn)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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