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九峰山的林間,幾乎每天都可以見到老彭的身影。
雖已八旬,老彭爬樹的功夫依舊了得。
每天行走林間,這兩樣工具不離手。
老彭所住的石頭老屋,里面堆滿了農(nóng)具和肥料。
曾獲“全國優(yōu)秀鄉(xiāng)村護林員”稱號等百余褒獎
義務預測蟲情20多年,寬容厚道,自費為鄉(xiāng)親做技術指導
□記者孟冉文李康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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陽春三月,雨潤風暖。蒼茫山野,萬物復蘇。
清晨6點,一個頭戴深藍色呢絨帽子,身著黑色夾克的老人,拉開石屋木門,緩步走下山坡。
遠山深處,隱約傳來幾聲鳥鳴。清涼野風,掠過重重林木,萬千枝丫,已然泛綠;滿目香杏,肆意綻放,潑灑成粉白花海。
“山,快開嘍……”老人咧嘴一笑,滿口,不剩一顆牙。
老人姓彭,名章鎖,今年80歲,正入耄耋之年。他說的“山”,是汝州西南與魯山西北交界處,因次第排列九座奇峰而得名的九峰山。48載春夏寒暑,老彭一刻未曾離開大山——250多畝山林,是其“勢力范圍”;20多萬株苗木,由他統(tǒng)管養(yǎng)活。
一口粗茶淡飯,一座破敗古房,一身塵灰布衣,一山層林盡染。在當?shù)孛耖g,老彭的“愚公”稱呼,口口相傳;而檢視官方授予他的100多項褒獎,有一個身份最為難得和耀眼,叫全國優(yōu)秀鄉(xiāng)村護林員。
A
老彭不老
“俺這把老骨頭,敢跟娃兒們比劃比劃”
搭好竹梯,老彭展臂擰腰,眨眼工夫,便攀上數(shù)米高的果樹。他騎坐枝丫,手持剪刀和鋼鋸,上下翻轉,忽而去細條,忽而鋸粗枝。不消20分鐘,一棵碭山梨樹變得疏密有致。
“果枝過稠過稀都不中。一發(fā)芽就得剪枝,不然影響結果兒,還容易生害蟲?!崩吓磉呄绿葑樱叴舐曊f。怕他滑落地面,記者伸手欲扶竹梯?!皠e著(不要碰),俺摔不住?!闭f話間,老彭一只腳已踏著了地面。
3月30日上午,走進薄霧繚繞的九峰山,記者尋見老彭,他正“躲”在一派綠意的百果園,登梯爬樹,修剪果枝,手腳麻利得像個小伙子。“累啥累?干活最舒坦了。不是吹牛,俺這把老骨頭,敢跟娃兒們比劃比劃。”老彭呵呵笑著,輕松拎起梯子,扛上肩頭。
所謂百果園,是老彭栽培的一大片果林,占地60多畝。酥梨、香杏、李子、蜜桃……百余品種,2200多棵,個個都是老彭的寶貝蛋兒。除了近年引進的上千棵新果品,果園里還有少量長了幾十年的老樹。“這是鵝梨,皮薄,汁多,聞著香,但吃起來味道一般?!敝钢磉厧卓帽韧肟谶€粗的果樹,老彭說,這些樹是1964年種下的,嫁接不成,產(chǎn)量又低,早沒了培育價值,“舍不得刨掉,留點兒,算是陪俺做個伴兒”。
1964年春,而立之年的彭章鎖當上了汝州市趙溝村林場護林員。自此,他由當年的“鎖哥”變成如今的“老彭”,未曾離開山林一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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傳道解惑
老頭名氣大,名聲好,自掏路費為鄉(xiāng)親做技術指導
一棵碭山梨樹能結200多斤果子,脆甜,好吃;一立秋,伏清梨就熟了,個兒大,四五個一斤,市場價每斤2.5元;美國布朗李子9月初成熟,比雞蛋稍小,紫紅色,長相漂亮,極甜,每斤3.5元,單棵樹的果子可賣700元……老彭說,果樹的脾氣和性情,他摸得準著呢。
正聊著,老彭口袋里傳出“嘀嘀”聲,他掏出手機?!昂颂矣绮皇巧峨y事……先用水泡7天,撈出來撒上一層薄土,等有裂紋,再埋……一般按種子高度的5倍埋,太淺太深都不容易發(fā)芽……”掛斷電話,老彭說,向他討教育苗技術的叫李正,是李店村果農(nóng),今年準備種幾百棵核桃。
“搞果園光有技術不中,還得會管理?!崩吓砜措娨曌钕矚g新聞,說侍弄果園跟國企改革“抓大放小”其實是一個道理,“對好品種果樹要多上心,剪枝、追肥一點不能馬虎,這叫‘抓大’;對一些不好的品種,該換就換,這叫‘放小’。”
老彭隨身裝個小黑皮本,密密麻麻記了五六十個電話號碼,多為附近林木果園種植戶的?!袄项^名氣大,名聲好,汝陽、魯山的種植戶都經(jīng)常打電話請教他哩。”在百果園做幫工的山民李建中告訴記者,老彭去外地指導苗木技術,自掏腰包買車票,帶上剪好的嫁接果枝,從不要種植戶一分錢報酬。老彭心思挺簡單,“鄉(xiāng)里鄉(xiāng)親的,要錢太薄氣了”。
C
寬容厚道
偷果的娃兒們被抓住也不怕,老彭不打不罵
守護著20多萬株林木,老彭的心,格外清爽。
1989年,聽說附近宿王廟村打算對外承包山地,老彭簽下合同,一口氣“吞掉”250多畝荒山野嶺。山坡上,一座閑置20多年的石頭老屋,成了老彭的家。
“老伴前幾年死了,4個孩子有的在鄭州,有的在平頂山。孩兒們不愿上山,俺不強求?!崩吓碚f,每年夏秋之交,很多果子需要采摘,他只得花錢雇鄉(xiāng)親幫忙。“最多時有40多個人,還是摘不及。一到晚上,不少娃兒跑到園里偷個果,叫老彭抓住也不怕。為啥?老彭不打不罵,不報公安,也不扣留偷摘的果兒,只擔心他們毛手毛腳的,弄壞了果樹?!?2歲的薛小妮說,她和老伴被老彭雇來做飯,每月領600元工資,順便照看果園。
偌大的山林,沒有圍墻,不設警戒,果子被偷,樹木遭伐,也是難免。百果園對面山坡上,長著萬把棵塔柏?!岸际?989年栽下的,山上石頭多,土薄,活到現(xiàn)在不容易。”老彭說,最近兩年,不斷有開發(fā)風景區(qū)的老板過來想買塔柏,他一棵也舍不得賣。走在塔柏林里,老彭忽然停下腳步,俯身摸著露出地皮的半截樹樁,有些傷感:“前年,有人連夜偷伐了16棵,正好做一副活兒(意指棺材)?!背聊?,老彭喃喃自語:“心疼歸心疼,偷樹的人知道用塔柏安置老人,比用別的材料強,這份孝心,俺理解?!?/p>
“偷點果子伐幾棵樹,不算啥,只要別故意成大片毀壞,就中。”老彭說,他最在意的,是綠衣裹荒山,果香飄滿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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蟲情測報
夜里靜,老彭在林間能聽聲識蟲
采訪中,記者聽到一件事:2006年春,汝州市寄料鎮(zhèn)農(nóng)業(yè)中心給百果園送來一份食心蟲防治簡報,老彭瞅一眼,不禁笑了:“你這是雨后送傘,遲到一步。”工作人員不解其意,連忙翻看簡報,竟是半月前,老彭呈報的蟲情預測資料。
食心蟲俗稱“鉆心蟲”,屬最難防治的一種果木蟲害。當氣溫達到28℃以上時,第一代蟲卵早上9點從樹上落下,趴地40分鐘后入地成繭,13天后變成蛾子,夜里8點出來交配,母蛾趴樹葉上歇息一天,然后產(chǎn)卵,一只蛾能產(chǎn)七八十粒白卵,小如針尖,非用放大鏡才能看到。“如不及時殺死,這些卵3天后變黃,6天成蟲,很快就會鉆進果實,再也沒法滅除了。比如吃蘋果時,一口咬出一條小蟲子,那玩意兒就是食心蟲。”
老彭手拿放大鏡,邊做示范,邊娓娓講述——這堂果樹蟲害習性和防治課,讓記者如聽天書。
事實上,老彭已經(jīng)義務干蟲情預測20多年。如今,每逢病蟲泛濫季節(jié)到來之前,他就用手機通知附近果農(nóng),早防早治。
剪枝,施肥,松土,嫁接,噴藥,結束一天勞作,太陽漸漸西沉。坐在簡陋石桌邊,和幾個老哥兒們吃完野菜雞蛋餡水餃,老彭帶上手電,夜巡果園?!安∠x有上千種呢,夜里靜,俺不用看,能通過它們吃樹葉或者飛起來發(fā)出的聲音,判斷是哪種蟲子?!崩吓碜ミ^一根嫩芽抽綠的果枝,貼上耳朵,屏氣凝神,聆聽起來。
三月夜空,半彎新月高懸天際,淡灑清輝;九峰深山,一個老人佇立密林,相守相護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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