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-10-13 08:54:00 來源:京華時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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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70年,何兆勝一家人在荊門合影,中排左二為何兆勝。
2011年6月26日,何兆勝在三女兒的陪伴下漫步在搬遷現(xiàn)場。
2011年6月27日下午,何兆勝(中)抵達新居后和家人的合影。
故土難離,建國后的淅川歷史其實是一部移民史。
淅川縣是南水北調中線工程渠首所在地和核心水源區(qū),也是工程主要淹沒區(qū)和移民安置區(qū),更是河南唯一的移民遷出縣。淅川移民搬遷從上世紀50年代開始,歷時半個世紀,先后動遷40萬人,是中國水利移民第一縣。淅川人為了一江清水向北流,舍棄了家園,只為“北京渴!南水北調”。
開欄語
千里迢迢,不舍晝夜,南水即將進京。為此,今天起,本報將陸續(xù)刊發(fā)系列報道—《共飲一江水·矚目南水北調》。系列報道將從不同視角回望作為國家戰(zhàn)略的南水北調工程建設中的點點滴滴,還原無數普通但不平凡的人在這一重大歷史進程中的生活變遷,感受進京南水中汩汩流淌的拼搏、奉獻與犧牲精神。
飲水思源。為了保障這一世紀工程由夢想走進現(xiàn)實,幾代人前赴后繼,舍棄自我,克服了一個又一個難以想象的困難。當南水即將到達北京的時候,我們有理由紀念那些為之付出努力甚至家園的人們。回望,是為了記起;共飲一江水,我們無比珍惜。今天,我們推出系列報道第一期,體會一位淅川漢子在南水進京中的生命軌跡,他讓我們感受到的,除了珍惜,還是珍惜。
修水庫移民高原刨生活
建國后的淅川歷史其實是一部移民史。
1958年,丹江口大壩開工,淹沒了淅川1座縣城、14個集鎮(zhèn),最為富饒的丹陽、順陽、板橋三川平原28.5萬畝耕地淹沒殆盡。
1959年,淅川首批2萬多移民支邊青海;1966年至1968年,淅川7萬多移民遷往湖北;上世紀70年代,隨著丹江水位的不斷升高,淅川再次移民……這次南水北調,淅川需要再次移民16.5萬人。
何兆勝見證了這幾十年的移民史。從1959年到2011年,在長達50多年的時間里,因丹江口水庫的修建,何兆勝在移民搬遷的路上,輾轉三省四地,從血氣方剛到白發(fā)蒼蒼,最終長眠異鄉(xiāng)。
1958年,丹江口水庫開始修建。隨后,淅川縣從3萬多報名者中選出2.2萬多名青年男女,到安置點支援邊疆建設。23歲的何兆勝帶著新娘子,坐著悶罐車,離開了故鄉(xiāng)。
一下車,滿腔熱情的年輕人全愣住了:四面光禿禿的黑石山,不見樹、不見草、不見人。寒風嗚嗚地吹,空蕩蕩的土坯房里只有冰涼的土炕……
在這里,高寒缺氧、氣候多變,甚至得個感冒就可能丟掉性命。高原荒田上,何兆勝一鍬一鎬地刨生活。他和同伴們拉著木犁,不分晝夜地在堅硬的土地上犁出一壟壟地。高原反應、繁重的體力勞動,和長期的營養(yǎng)不良,使昔日壯小伙變成皮包骨頭。
無法適應高原環(huán)境,何兆勝一家老小,沿著鐵路回到了老家何家莊。
漂泊一生未等到通水日
1962年初,丹江口工程暫停。肥沃的土地露出來,何兆勝滿心歡喜,以為從此可以在這里安居樂業(yè)。
兩年后,丹江口一期工程復工,淅川縣開始向湖北荊門、鐘祥兩地移民6萬多人。何兆勝一家7口,再次啟程,遷往荊門十里鋪的新家—“柴”編織的“統(tǒng)建房”。按每個移民半間房的標準,一家人和其他四家混住在一起。
柴做的房子,春天能發(fā)芽,夏天漏雨,水要齊著床,伸手能拿到漂著的鞋。夏天蚊蟲猖狂,多熱也得架火用煙熏。
不能融入當地生活,何兆勝一家再次回到淅川,當時他們呆住了—老家何家莊已長眠于水底。一行人只得沿江去上游拓荒。
沒有地耕,沒有飯吃,沒有房住,移民們被納入政府管理,成了沿江村人。他們在荒地上種紅薯為生,蒸紅薯煮紅薯炒紅薯炸紅薯……后來何兆勝患上嚴重的胃酸病,再也不吃紅薯。慢慢地他們砍竹子做筏子打魚,賣了魚把竹筏換成漁船打更多的魚來賣,再后來,他們燒磚蓋房。孩子們相繼成家,生活總算安穩(wěn)下來。
可是2005年,丹江口大壩加高。蓄水水位提高后,將淹沒何兆勝的房子。淅川要再次移民16.5萬人,何兆勝又要移民。
2011年6月25日,沿江村開始搬遷。臨行前,75歲的何兆勝一語不發(fā),不停地摸著帶不走的土狗。房前屋后,一圈一圈地轉。
當車隊緩緩啟動時,他打開車窗,深情地望著那片熟悉的水域和用血淚浸泡過的土地,沉重地舉起雙手,卻久久無法揮動……
搬遷車隊過丹江,跨黃河,老人怔怔地望著老家的方向,跟兒女緩緩地說:“還是怪想老家。”
這一次新家條件特別好,北京的記者去采訪,老人上來就打聽:北京啥時候通水?
一句話把記者說哭了:從23歲到75歲,老人一輩子飄零,只為了通水這一天!
老人在新村過了一個春節(jié),沒有等到今年正式通水,在2012年深秋的一天離世了。
搬家因為北京渴要調水
何兆勝的背后,是從1959年至今淅川縣的40萬人大遷移。
他們親手扒掉自己蓋起來的房子,鋸倒院子里的老樹,賣掉一手養(yǎng)大的牛羊,放了相伴左右的老黃狗,蹲在殘垣斷壁前吃下最后一頓晚飯,清晨在祖宗的墳前長跪不起,泣不成聲,但最終,拉著小兒,攙著老娘,帶著對老家的無限眷戀踏上搬遷之路。
有人忍不住跪倒在地、放聲痛哭:在中國的版圖上,再也沒有了這些行政區(qū)劃;在這塊土地上,再也見不到炊煙裊裊的村莊,感受不到你來我往、熙熙攘攘的生活氣象。
就要啟程了,一位老太太帶領兒孫們跪在祖墳前:爹啊娘啊,我都八十二了,這么大還要搬到千里遠的地方,心里真不得勁??!恐怕以后再也沒機會給你們送紙錢了……但當有人問淅川縣盛灣鎮(zhèn)姚營村91歲的老人:“大爺,知道為什么讓您搬家嗎?”老人回答:“北京渴!南水北調!”
再問:“您愿意搬嗎?”
“咱總不能渴北京人吧?!崩先苏f。
渴,一個令人心疼的字眼。